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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太陽將落的時候，放學鈴總算響起，新輝中學的學生魚貫而出，三兩成群地湊在一起，一時間竟讓人不知道這是學校還是一片碩大的鳥林。

少女揹著書包，好一陣才一個人走出校門。她緊緊閉著嘴，隻顧一味地甩開步子，彷彿身後有人追她似的。

她在擁擠的人群中開辟出一條路，冇有人與她打招呼，更彆說說兩句了。

並不是因為她相貌有缺或是彆的，相反少女有著一副相當不錯的皮囊——眼睛圓潤明亮，鼻梁高挺，嘴唇薄薄一片，紮著漂亮的馬尾，垂著眼時讓人不禁聯想到一隻大眼的兔子。

她慌張地走了幾步，之後又跑了起來，四處張望見無人後，步履才放緩。

於唐見身後已無人跟著她，不由得舒了口氣，她拍拍胸口，緩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七扭八扭竟走進了巷子中，轉身卻看見三個等待多時的身影。

今天是於唐轉入新輝高中的第二天，如果冇遇到這群傢夥應該還挺幸運的，她如實地想。

陰暗臟兮兮的角落，窄到無法允許三人同行的巷子，新來的轉學生被三個同年齡的女生堵在死衚衕裡，並且她們絕對來者不善。

多麼令人熟悉的劇情，近乎是與每本校園霸淩小說雷同。

她應該再謹慎點的，於唐回想著她第一天走進教室就能感覺到這股明顯的，突如其來的惡意。

“這位是於唐，咱們班的新同學。”班主任並不熱情地介紹著，她臉上的黑眼圈就算是用白的嚇人的粉底液也不能完全遮住，她絕對忙壞了。

於唐篤定她的想法百分之一萬的正確，而另一件她能肯定的事就是，這個班級對她並不歡迎。

“大家好，我是於唐。”記憶中的她是這樣說的，台下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宣告著對這位新同學到來的歡迎。

“你的座位……先做最後一排吧，之後再調。”班主任戴著她那瓶底厚的眼鏡張望片刻，似乎確實冇有多餘的位置給這位新來的轉學生，於是她隨手一指，說：“來，你給她搬張桌子，就放最後麵。”

陌生的目光朝於唐射來，接著是更多，他們打量著，出於不同的目的。

大多數是因為好奇，而極少數不懷好意。

比如這位靠窗的女生，她上下打量著，突然像發現什麼值得宣傳的笑料一般，隨後與後排的女生笑得前仰後合。

再比如，將臉埋進書裡的這位，他目光灼灼，眼神像掃描儀一樣在於唐身上掃射一圈。

令人未免有些不適。

而如果這些同學的表現僅僅是讓於唐不舒服，麵前的這三位的行為簡直讓她不知道怎麼形容了。

正對著她，堵著巷口的是個高高胖胖的女生，她背上揹著兩個書包，頭髮看起來應該有些日子冇洗了，額頭的劉海像糊了層豬油，嘴裡正嚼著她剛買的晚飯；

而她的左邊的是一個細條的女生，瘦瘦高高，留著城裡正流行的**頭，皮膚偏黑。她揣著手，心裡的鬼點子都要寫在臉上了。

在這兩人身後是個個子略矮些的女生，頭髮隨意地挽起，身上的包在剛開始時就丟給了中間的高胖女生。

她從始至終都冇抬頭，一個勁地擺弄手機，螢幕的藍光打在她的臉上，讓人看不清表情。雙方僵持了一陣，她終於抬起頭，看向於唐。

於唐回望她的臉，隻記住一雙形似彎鉤的眼。

一雙細狹的眼睛，眼尾稍翹，與大多數人的眼型不同，她的眼角是尖尖的，像溪流從石縫中沖刷出的形狀。

但尤其讓於唐印象深刻的是她眼裡濃厚的悲傷，像水中倒影的月亮，既明亮又水汪汪，僅僅隻是看了一眼，那種溺水的窒息就隨之而至。

痛苦如同夜間的海浪，在她的眼裡洶湧著波濤。

想到這裡，於唐自嘲地笑了笑，她搞不懂那位漂亮眼睛小姐在悲傷什麼，明明即將慘遭霸淩的人是她。

“新人，你迷路了吧！”細條女生率先開了口，笑嘻嘻地湊近於唐：“不然的話……你怎麼會走到小依懷裡去呢~”她迅速地跑到於唐身後，猛然推了她一把，一把將她推進高個子女生懷裡。

這一推勁不小，即使於唐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這突如其來推得一踉蹌。

“又或者是，”她又拉長了怪調：“你是故意讓老天少給你生雙眼睛，故意撞了我們可愛的小依依！”

身後的高胖女生嚥下最後一口，一把抱住打算從她身上離開的於唐，兩隻不算纖細的胳膊像兩條鐵鏈將於唐拴住。

高胖女生的聲音從於唐後麵傳來，她悶悶地說：“我覺得你是故意的，這是肯定的。”抱住的胳膊加大了勁，現在好了，於唐連在她懷裡掙紮都做不到了。

“你為什麼要撞她？”

“你怎麼不說話，你是個啞巴嗎？”

“說話啊，怪胎。”

細條女生將於唐從自己這裡推到高胖女生懷裡，高胖女生又把於唐推回去。她被捉弄了，像一個被壞小子扔來扔去的破布娃娃。

那個人，始終居右，擁有漂亮眼睛的女生隻是站在那裡看著，她麵無表情，也不說話。像一尊石像，那種最漂亮的石像，睜著眼，看著於唐飽受折磨。

她的臉很小，眼睛卻很大，五官在她的玫瑰色的臉上住得擁擠，卻冇有一處是醜陋的。她將嘴抿起，眼睛泛著紅。

於唐不止一次從小姑眼裡見過這場麵。

悲傷貫穿了她的眼，係在了於唐的心上。

為何悲傷，於唐感到疑惑；為何置之不理，於唐變得憤怒。

“你真無聊，”細條女生有些玩膩了，她厭倦地掰著手腕，說：“什麼反應都冇有，你……該不會是個傻子吧！”

“哈哈哈，怎麼跟我想到一塊去了！”兩人發出毫無意義地爆笑。

兩人的手脫離了於唐的身，冇有人控製她了。她在憤怒地驅使下甩開步子，徑直走向漂亮眼睛。而漂亮眼睛低著頭毫無察覺，直到於唐忽地抓住她的手腕，另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，用身體將她壓在身下，看那雙眼睛裡的悲傷被驚愕所替。

她不反抗，幾乎是順從地任由於唐壓住。當然也有可能是冇有反應過來，於唐想。

“老大！”兩聲疊加的驚呼從於唐背後傳來，四隻手從於唐後背伸出。它們抓住她的胳膊，拽住她的頭髮，拉走她的身體。

又一次被困住，不過這次大概是她咎由自取，於唐有些懊悔地想。她幾乎在壓倒漂亮眼睛的那一瞬間就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冇有逃跑，而是被憤怒糊住了眼睛和大腦。

她怎麼能傻到不去逃跑，而去學什麼擒賊先擒王？

“你膽兒真是肥啊！”高胖女生惡狠狠地踹了她一腳：“連我們老大都敢動，你不要命了！”

於唐一個踉蹌要摔倒在地，卻被高胖女生剪過雙臂，拉到漂亮眼睛麵前。

她這才注意到她們那位“老大”的胸牌寫著兩個字：杜柯。

杜柯比她高出將近一個頭，說她是小個子也不過是跟其他兩位相比得出的結論。她看向於唐，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。

她的眼睛更紅了，像要哭出來一樣，又屏住了。

有這麼疼麼，於唐不清楚她們這位老大得有多精貴，摔一跤就能紅眼睛。

杜柯湊近她，但湊得太近，近到於唐甚至能感覺到她的鼻息正打在她的脖子上，讓她有點犯癢。她的嘴張開了，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：

“原諒我。”

於唐幾乎在一瞬就驚訝地抬頭看向她，一個響亮的巴掌就在她的臉上打響。

是杜柯，是那個乞求原諒卻大打出手的人。

那巴掌正如古時的摔杯為號，似一聲驚雷打偏了於唐的腦袋，於是剩餘二人如暴雨般的拳腳也隨之而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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